
麥芽

榨漿

熬糖

拉叮當糖
?大田縣城郊的華安村,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曾經出現過“家家開作坊,人人做米糖”的盛況,連縣里的食品廠需要用貨都找村民預訂。這種谷物糖化后熬成的美食,如今很少有人生產,筆者于3月21日觀摩了村人的現場制作過程。
?米麥戀愛結碩果
?“米糖”是本地人對麥芽糖的叫法。北方的小麥長芽后,和南方稻米煮熟的飯團一起發酵,兩種不同谷物進行糖分轉化,再經過巧手農人的熬煮,就成了美食一絕。
?原來屬于均溪鎮,現在改屬華興鄉的華安村,做麥芽糖的歷史很悠久,“久到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很難說清。”
?正在煮糖的鄭日思夫婦介紹:“手藝活代代相傳,村里麥芽糖的銷量長期占縣里的一半。”
?制作麥芽糖的原料其實就兩樣,發好芽的麥粒和蒸熟的糯米飯。
?“每筐麥子重4斤,做一鍋糖正好用一筐。”鄭日思把小麥分裝在特制的籮筐里,浸泡在屋后流動的泉水中催芽。
?浸泡時間的長短要視天氣而定,春季一般7天,若氣溫高了也可只泡5天。每天天剛亮,鄭日思都要起床浸泡多筐的麥子,把先前的從水里提出來,放到陰涼處晾干,然后按麥粒發芽的順序做麥芽糖。
?為了防止麥芽霉爛,鄭日思天天都要揭開籮筐,接著小心清洗嫩芽。待到麥芽長到2厘米長時,倒進石臼里搗爛,為后道工序做好準備。
?糯米也要提前浸泡,睡前浸下晨起后撈出,然后上蒸篁蒸熟。一次淘米約30公斤,米飯蒸熟了攤開降溫,再和搗好的麥芽放進木桶里攪拌,均勻后注米湯發酵。等過了6個小時,去渣熬煮糖漿。
?只見他和妻子像在釀酒、也像是在做豆腐似的,拿著若干只口袋,將發酵完全的飯渣和麥渣裝入其中并扎緊,把含糖的液體擠出,接著入鍋旺火猛燒。
?熬糖燒的柴火全部用實木,4個多小時的煎煮,滿滿兩大鍋的糖漿由起初淡淡的乳白色慢慢變深,最后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的糖稀,琥珀一般金黃透明黏糊糊。糖重約20公斤,每公斤批發價16元。就這樣,南北兩地的主糧,在閩中的小山村里,轟轟烈烈地戀愛后結出了碩果。古法制作淵源深
?鄭日思的嬸婆也在同一座老房子里熬制麥芽糖。廚房一溜7間,舊灶臺、舊工具、舊規程……麥香和飯香互相氤氳著。
?大嬸把兩口袋發酵好的麥芽和米飯擱在大鐵鍋上,中間的木架子壓了板條,塞在里面的糖漿從口袋里榨出。這樣的構造類似一把張開的鉗子,操作者通過操縱連接一頭的手柄進行上下移動。東西看上去有些土氣,而且在鍋中糖水的映襯下顯得非常老舊,但器械實用,是擠榨糖漿再科學和省力不過的好幫手了。
?火苗在跳躍,熱氣在升騰,時光消融中,甜甜的蜜意在彌漫著。
?選擇在這樣的舊屋里做麥芽糖,大嬸有她自己的理由。首先是為了方便養豬,華安自古有養母豬育豬仔出售的傳統,擠去糖漿的麥渣和飯粒是喂養牲口的好飼料;其次是因為自己習慣了這種生活,還有一些顧客等著提貨,老祖宗傳下的手藝也不忍丟棄;另外的原因就是政府開始重視了,她制作麥芽糖的過程被拍成影像成了美談。
?歷史與制糖有什么關聯,我們無法探知,但華安村做麥芽糖的村民卻清一色姓鄭。史料記載,鄭姓先祖隨王潮入閩,他們最初居住在大田的桃源,后遷往仙游,第18世祖鄭士諫于宋嘉定年間(1208-1224年)由德化遷回。村里歷代能人輩出,明清兩朝出過太學生、貢生和舉人多達65人。
?鄭姓入閩實則是跟隨閩王兄弟一起來逃難的。也許中原帶來的麥子在南國閩地受潮發了芽,也許吃剩的飯團在霉變過程中不僅產生了酒精,還產生了像糖或者其他可食用的東西。有一天,這鄭姓的族人在行軍中不小心把它們混合在了一起,竟意外地發現其味甜美如糖、濃香似蜜……
?這只是一種假想,不過在新中國編撰的大田縣第一部地方志里,華安村的麥芽糖著實被隆重地記錄了一筆:“民間歷來沿用傳統工藝,手工制作豆豉、豆腐、糕餅、油支、粉干等糕點食雜。均溪華安村盛產麥芽糖,至今仍有美譽。”文明記憶滿鄉愁
?文化傳承生生不息,麥芽糖這種按照古法生產的食品,也以其適合的方式延續歷史。
?華安村老作坊里的制糖師傅向筆者演示,他拉著糖稀,只幾個來回,糊狀的糖由粗變細,顏色從琥珀轉為金黃,繼而泛白,質地也由軟漸硬。再粘上芝麻或者炒花生米,原本只是甘甜的糖塊,變得酥脆不粘齒,并且還多了分撲鼻的芳香。
?與之相伴的食品還有“糖米花”、“醪花”和“沙琪瑪”,這些糕點用麥芽糖做粘合劑。米面的衍生品油炸后游進了糖稀里,渾身上下鍍著光彩耀人的糖衣,喜慶的顏色與豐富的滋味,形成山里人待客的尤物。
?最喜“叮叮當當”的敲擊聲響起,舊時的人們知道那是換麥芽糖的貨郎來了。于是在鄉村逼仄的土路上,現出了一幅溫馨畫面,孩子們手舉“雞金皮”和牙膏殼紛紛跑出家門,貨郎放下了雜貨擔掀起籮筐,只見那錘子頂著礃子“叮當”一聲手起礃落,一條手指般長、筷子般細的“叮當糖”,就落到了小朋友的手上。
?流淌著自然味道的美食,在歷史的記憶里熠熠生輝。
?大田地處閩中腹地,四周群山阻隔,人們所需的生活用品以前全部靠人工肩挑。從永春到大田的山路上,行程幾天幾夜,到了飯點前不著村和后不著店的情況比比皆是。那時,有經驗的挑夫養成了個習慣,隨貨一定捎帶上麥芽糖。這東西重量輕、體積小、帶起來方便,而且糖分高、吃了又耐饑餓,就著一碗涼水吞下,是彼時最好的食物。
?華安麥芽糖在質樸的山村里,曾經豎起了一塊響當當的牌子,那些黏糊糊的美味,吞下去的是甜蜜,扯不斷的是鄉愁記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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