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與學生一同看畢業照總是那么開心

插隊時買的簸箕

沉甸甸的榮譽 ????
●林生鐘/文 范可杰/圖
48年前,作為泉州地區的首批“知青”,她只身一人來到大田的山村插隊。1971年的偶然機會,她替別人代課之后結緣三尺講臺,從此與山里的孩子不離不棄……如今,已經退休多年的汪秉惠老師,仍會陪著鄰居的孩子一起快樂學習。
在教師節來臨前夕,我慕名找到了汪老師,聽她講從知青到老師的艱辛故事。
女“知青”的教師夢
汪秉惠出生于1947年11月,原籍在廈門。1952年因父親工作調動,遷居泉州,高中于泉州五中畢業。她的父母都是教師,父親汪養仁畢業于集美師范首期,曾留學日本,在省立永安師范、南平師專等地任教。
陳嘉庚先生創辦的集美學村,校訓“誠毅”,倡導對人誠懇,對事要有毅力。受家長的熏陶,這種教育從小就影響著汪秉惠。品學兼優的她是班級的課代表、學校少先隊的大隊長、泉州市首批讀書積極分子、市少年宮音樂組成員,寫過萬字長篇作文《前進吧,泉州》。在她幼小的心靈里,一直憧憬長大了也當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。
可是,在10年浩劫里,面對著“知識越多越反動”的口號,她彷徨了。1969年3月,她賣掉了書本遠離都市,只身提前來到大田縣奇韜公社洋地大隊插隊,響應時代的號召在農村“廣闊的天地里脫胎換骨”。最后,她把自己嫁給了當地的退伍軍人胡樹榜,心甘情愿當一輩子農民。
插隊的第一年,日子過得還算馬虎,汪秉惠說:“國家每月發給津貼8元。”之后的生活就不如意了,先在公社的宣傳隊里奔走,接著被安排到村中的代銷點,最后參加田間勞動,完全靠掙工分養活自己。
也許是老天眷顧,1971年3月,只有“雙人校”的洋地小學有老師生孩子,校長請她幫忙代課。在短暫的42天里,她教著復式班,跟著校長認真備課。
第二年,學校改辦完小,新校長向村里提議,讓汪秉惠來當民辦教員。那時她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:“天生我才必有用,這下社會終于認可我了。”在填寫登記表時,汪秉惠鄭重地寫下:“我要用知識回報社會,為教育事業貢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!”
苦學本領
有人說:“要給學生一分養料,自己就得有十分的儲備。”這話對初登講臺的汪秉惠來說,一點都不假。想到校長上音樂課時,只需拉起二胡,學生就懂得跟唱,心里既佩服又忐忑。
沒有教學經驗怎么辦?“那就向老教師學習,向一切有經驗的同行學習。”汪秉惠說到做到。
學校買了新圖書,汪秉惠逐章逐節地學,從教材內容的理解,到課堂教學的組織,像個小學生一樣一絲不茍。
有一次,三明師范的老師帶實習生來學校,汪秉惠主動對接,雖然當時自己身上背著孩子,但她風雨無阻,漢語拼音、語法常識、教材教法……所有的講座都沒落下;她去15公里外的兄弟學校聽課,早晨4點鐘起床,做好了全家人的飯后,天還沒有亮就出發;她借到了一本前人編寫的《小學語文教材教法》,發現單就一個“a”字,教案印了好幾頁,在慨嘆教學藝術如此豐富的同時,便通宵達旦如獲至寶地抄了下來。
“他山之石可以攻玉。”汪秉惠說。1981年秋末,她走出學校去聽縣教學比賽的匯報,觀看了特級教師的教學錄像,她結合自己的感受,總結出一套適合農村的教學辦法:注重對學生的考核分析,每單元成績列成一覽表,音、字、詞、句、標點、結構、立意……細化評分,鼓勵孩子多閱讀增長見識。
至此,汪秉惠又在思考:什么樣的教學語言孩子最喜歡?什么是課堂上的應變能力?手勢和眼神在教學中能起什么作用?……每堂課,都反復推敲。
除了備課、批改作業、家訪,汪秉惠的業余時間幾乎都在收集教學資料和做讀書筆記。在萬籟俱寂的冬夜,她家的煤油燈經常亮著,家人早已經休息了,但她只要是有關教學的念頭冒出,一定披衣而起,拿著紙筆記錄下來。丈夫不解地問:“你是老教師了怎么還要這樣?”她開玩笑地回答:“學無止境,活到老學到老!”
學習、實踐、再學習、再實踐,汪秉惠不斷更新和完善自己的教學方法。1985年,她參加了中師考試;1992年4月,她通過4年的自學,考取了福建省高等教育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大專畢業證書。
心香可鑒
“我在1969年6月20日正式來洋地插隊,1972年6月20日上級批準我為民辦教師……”入戶洋地村近半個世紀,扎根山村執教30年,汪秉惠沒有拋棄村莊,也沒有離開過洋地小學,村里的青壯年差不多都是她教過的學生。
“從站到講臺前的那一刻開始,就意味著此生要與學生、講臺、粉筆,結下不解之緣。”汪秉惠說。
看著孩子們一雙雙渴望求知的眼睛,她明白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,也懂得公私分明及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。有幾年,丈夫外出工作,自己一個人既要忙家務,又要帶孩子,但她從不因家庭的困難而影響工作。有時下午放學了,學校還要排練文娛節目,她就在中午先煮好晚飯,節約時間好趕去繼續加班。
其身正,不令而行。她不惜從平凡小事做起,幾十年如一日地為學生墊付學費,和師生們一起勞動,要求學生不遲到不早退自己先做到,要求學生背誦課文自己先會背……批改作業不過夜,成績及時反饋。為了讓學生更容易理解課文,她煞費苦心地編了許多順口溜,幫助孩子加強記憶。
每年帶完畢業班,要接新班,學生的基礎參差不齊,她一個個號脈開方子,問卷調查摸底、試卷批改分析、課外個別輔導……
1978年底,插隊的知青都回城了,民辦教師也直接轉正了,已經在當地結了婚的汪秉惠,放棄了選調回城的機會,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教學業務的鉆研上,專心致志地給學生們上好課。她承擔起學區高年段作文指導觀摩課,《讓學生過好選材關》《如何培養學生學習語文的興趣》等心得,發表在福建師大的《文科函授》雜志和《三明日報》上,獲得同行好評。
勤奮的汗水沒白流,這個勤奮好學的女教師,很快就成了教學骨干,接著又被縣里評為“十佳園丁”。1995年4月,帶著收獲喜悅的汪秉惠,被授予三明市首屆“十大杰出女性”稱號;同年5月,她被評為三明市勞動模范,獲得“福建省五一獎章”。
退休歲月本色不改
“愛讀書的人可以活上三輩子,過去、現在和將來;而不讀書的人充其量只能活一輩子。”汪秉惠這樣鼓勵別人,也勉勵著自己。
從教生涯讓她體會到:無論做什么事情,靠的就是肯下功夫、有責任心和愛心。她在一個作品里寫到:“社會在進步,教具從用硬紙板自制的到如今一應齊全,教育模式從應試到素質,嚴謹治學刻苦鉆研的精神不可丟,教書育人的天職不能卸,我自奮蹄無須鞭。”
2002年11月,汪秉惠在洋地小學光榮退休。之前已經是中學高級教師的她,退休后卻沒有閑下來。她給村部送報紙、幫鄰居寫信……村里的孩子到了周末,也經常會跑到她家里去,請她幫忙輔導作業。有個小學二年級的女生成績不好,孩子的家長聯系了汪老師,她一邊輔導,一邊還像在校一樣備課。期末,小女孩考了滿分,后來上了大學當了醫生。
“知青買農具能報銷,簸箕每人可以買5元。”
在洋地村汪秉惠家簡陋的木屋里,客廳的一角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沓曬谷物用的竹編簸箕,這些簸箕是她剛當知青插隊時買的,邊框上用毛筆寫著:“六九、六”“七〇、九”……一共17塊。一生勤勞樸素的老人,至今仍在使用著這些都可以進博物館的器物,令人肅然起敬。
在過道的欄桿下,潔凈的桌上擺著茶杯和一壺熱茶。一群年齡已經四五十歲的漢子,圍著年屆古稀的汪老師,翻看著她用雜志做成的相冊。他們都是汪秉惠的學生,有的剛從外地打工回來,在教師節前來看望自己最敬愛的老師。相冊里貼著歷屆學生的畢業照,有小、有大,有黑白、有彩色,一張張的笑臉掛著稚氣。在這些人中,有的已經是公務員了,有的是教師,有的是運輸專業戶……汪秉惠看著畢業照開心地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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