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樂：護林員樓其善和他的護林人生

樓其善夫婦工作之余精心修整護林點。

樓其善在巡山。

護林點一角。

“這里最富余的就是時間”

——護林員樓其善和他的護林人生

●三明日報記者 詹鐵笛 三明日報將樂記者站 沙觀球 文/圖

鮮艷的花朵，精致的魚塘，考究的雞舍，屋頂的孔雀……將樂縣萬全鄉的杏溪村很不起眼，但鄰近的護林點卻讓人驚奇。

護林員叫樓其善，他在護林之余，把院子慢慢修整成這般模樣。從青年步入老年，從青絲到白發，他在這里安安靜靜地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18年時光。

護林人生有苦有樂，在他的心里，這里就是“世外桃源”。

“有時去將樂會迷路”

樓其善是浙江人，父親也是林場工作人員。1979年，其父響應國家號召，來到將樂南口鎮元擔工區工作。那年，樓其善只有15歲，隨父親來到了將樂。

1982年，樓其善接過父親的崗位。2001年，樓其善36歲，根據組織指派，他來到杏溪護林點，成了一名護林員。此后一晃18年，7任搭檔。如今，他也快退休了。

那一年，得知樓其善要去做護林員，一家人都反對。父親知道其中的苦，不愿意讓他去，妻子蔡勤英和他吵了好幾次架。

護林點周邊只有杏溪村，離鄉里約5公里，要走窄小難行的泥濘村道。一個護林點安排兩名護林員，他們要互相扶持。最初，這里很荒蕪，辟出林間一小塊空地，草草幾間屋子，就是兩名護林員的家了。

“頭幾天，人生地不熟，搭檔要是外出，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。”樓其善說，“生病了，只能自己扛。很少吃藥、看病。有一次，我發燒到39度，沒人可以求助，自己默默地臥床幾天，難過得想哭。”

樓其善的家在將樂縣城，回去一趟不容易。他一個月可調休兩次，一次兩天，但因崗位需要，他常常回不了家。

樓其善說：“從小到大，我沒參加過女兒的家長會。平時，父女也只用電話、短信交流。甚至，我有時去將樂會迷路。”

家里全靠妻子蔡勤英挑起大梁。她要帶當時年幼的女兒，還要侍奉公婆，生活不易。樓其善說，自己愧對家人。

去年，樓其善的搭檔離開護林點，轉崗當了技術員，人手空缺。樓其善的父母先后離世，女兒也已經工作，將樂國有林場便返聘樓其善的妻子蔡勤英，讓她和樓其善搭檔，共同工作、生活。

妻子來了，樓其善巡山有伴了。樓其善說，做護林員不需要太多技巧，簡單學習培訓后，她可以和自己一起工作了。做護林員辛苦，蔡勤英正努力適應，和丈夫一起堅守。

妻子來了，樓其善的日子終于有個“人樣”了。整個護林點煥然一新。樓其善在院里整出空地，陸續添置了各種花卉、盆景、園林綠化景觀。

樓其善說：“我在院子里栽種了黃桃、黃花梨、枇杷、楊梅、杏子等等，一種一棵，就圖個樂。”

夫妻倆開辟了一片養殖區，放養了一群雞鴨。樓其善手巧，給家禽做了一個院門。他說，單是做這個院門，就花了半個多月。

偶然的，他在網上看到，有人可以用哨子召喚家禽。他很好奇，從淘寶上買了個“訓雞哨”，反復操練。現在，他一吹哨子，雞鴨就知道要開飯了，成群結隊地從遠處跑來。

之后，樓其善又驚奇地發現，原來孔雀也可以養！于是，他又樂呵呵地網購來一公一母兩只孔雀。孔雀在院里自由玩耍，讓夫妻二人多了不少樂趣。

有愛的地方就是家。杏溪護林點又偏又簡陋，生活條件惡劣，人人避之不及，但樓其善說，退休后，如果組織需要，自己愿意留下來。

“有時和野豬沒什么區別”

護林員的工作枯燥、繁雜，他們需要熟悉轄區的山情、林情、社情。護林員是林場管理人員的眼睛，要巡視山林，及時發現病蟲害，報告山林樹木的基本情況。他們還是宣講員，要教導村民防火護林。

上午7點，樓其善起床、吃飯，一天的工作開始了。

穿戴好安全帽、迷彩服、解放鞋，背上柴刀、水壺、卷尺、望遠鏡、急救藥品等，樓其善就出發了。附近1.1萬畝山林，現在是他和妻子的轄區。

護林員總是單兵作戰。從護林點出發，順著林區便道走一小時，樓其善才到達轄區。在轄區，樓其善邊走邊看，留心哪塊區域水土流失嚴重，哪片山坡需要補植。下雨天，發生塌方，樓其善要查看有沒木頭需要回收。有時，村民的竹子會侵占林地，樓其善要召集人員處理。

樓其善還要觀察、上報病蟲害的情況。“最近，林區要重點防控松材線蟲病。這種病是‘木材癌癥’，會影響木材質量。疾病還會傳染，如果不及時發現，一片樹木都有危險。”樓其善說。

來到視野開闊處，樓其善就取出望遠鏡，觀察遠處的樹木。“樹木如果生病、枯死，我能在幾百米外發現。”樓其善說。

在山里，并不總是有路可走。想查看林深處的樹木，護林員需要逢山開路，遇水搭橋，一路披荊斬棘。樓其善說，護林員想去哪里，哪里就必須有路。他甚至開玩笑，說自己有時和野豬沒什么區別。

樓其善劈砍野草、灌木，手經常被劃破。在林間鉆爬，經常踩空、滑倒，跌打損傷，從山坡上滾下是常有的事。樓其善說：“受傷了，只能依靠自己，周圍可能一整天都沒人經過。在林區，手機沒有信號，沒法和外界聯系。”

幸運的是，這么多年，樓其善身上只留下各種擦傷、劃傷，不曾脫臼、骨折。

一般來說，護林員只花半天巡山。一次巡視需要兩三個小時，走上約5公里的山路。樓其善說，時間久了，就會體力不支。山林如海，也可能迷路。

為此，樓其善喜歡研究地圖，買了高德地圖的收費服務。在GPS的幫助下，他不曾迷失方向。

護林員獨自深入密林，有常人想不到的危險。多年前，林場工作人員結伴進山作業，有人就踩著了捕獸夾。樓其善說，“他血流不止，痛苦哀嚎，骨頭好像都斷了。好在，當時人多，大家把他背了回去。如果獨自一人，就真的危險了！”

在林中行走，還要小心馬蜂。在巡山時，樓其善曾遇到一個碩大的馬蜂窩，馬蜂就在前面飛來飛去。他立馬趴在地上，悄悄地原路退回。樓其善說，馬蜂不是鬧著玩的，曾有村民被馬蜂蜇了，出了意外。

樓其善說，在林中行走，要經常敲打茂密的草叢。里面可能藏著蛇，要把它們驚走。除去這些，林子里蟲蟻密布，攀爬行走中，隨手一抓，可能就是一手的毛蟲。

護林員統一備有一種“蛇藥”。樓其善說，治療蛇蟲叮咬，“蛇藥”的效果不錯。但真遇上險情，護林員的處境仍然危險。早些年，護林員只能等待路人經過，或者，自己掙扎著走回去。

現在，這一情況正漸漸改觀。將樂國有林場提倡盡量讓護林員結伴出巡。林場要求，護林員進山，必須打開手機GPS，方便定位監控，組織救援。

樓其善非常喜歡看央視紀錄頻道的《荒野求生》節目，他很喜歡主角“貝爺”，希望在危難關頭，自己也能化險為夷。

護林員行動自由，一般來說，沒有固定的巡邏路線，巡邏周期。樓其善說，轄區有100多個小班，自己大約要花1個星期巡視完畢。對樓其善來說，巡山也是快樂的。他喜歡觀察新奇樹種，喜歡和鳥兒逗趣，經常撿回些奇根異木。以林為伴的日子，并不難熬。

“繁華熱鬧讓給別人吧”

護林點的生活很艱苦。原先每周，樓其善得搭上村民的農用車，去鄉里趕圩，帶回米面蔬菜，還有兩大箱方便面。當年護林點沒有生活電器，要自己燒水洗澡，起灶做飯。沒有冰箱，買來的菜就插在土里保鮮。

“冬天，中午的兩個小時，護林點很暖和。但一到晚上，就特別冷，水管都結冰了。”夏天，又是另一種挑戰。樓其善說，山里的蚊子又多又毒，耳邊整天都“嗡嗡嗡”的。在晚上，屋外甚至呆不了人，要進屋躲蚊子。

更可怕的是山里的蛇蟲毒物，夜幕降臨后，它們悄然而至。每間屋子，樓其善都加高了一小段門檻，防止各類蛇蟲溜進屋里。晚上，屋里總是亮著燈，好看清不速之客。

樓其善說，“經常腳上一涼，才知道有條蛇爬過去了。彎腰撿個東西，看到遠處趴著一只大蜈蚣。”心虛時，樓其善要把床上床下檢查一遍，才敢睡覺。

早些年，沒電腦，沒電視，沒網絡，護林員的業余時間很乏味。樓其善買了各種各樣的書刊，林業、醫學、小說、計算機......他還拉二胡，練書法，種花，甚至自己搗鼓了一盞路燈，自己研究制作了一臺音響。

樓其善說，這里，最富余的就是時間。

在護林點，樓其善學會了煮飯，學會了洗衣。能做木匠活，能做水管工，方方面面的技能，樓其善都會一點。

護林員條件艱苦，得到將樂國有林場領導的重視。2015年開始，護林點的條件逐步改善：護林點修筑了鐵門，四周立起了圍墻；屋頂翻新，鋪上了塑脂瓦；電視、冰箱、熱水器等電器也一一到位。護林點拉了寬帶，有了網絡，樓其善還自己買了電腦、摩托車。2014年，杏溪村出資修了水泥路，也方便了樓其善和搭檔與外界接觸。

樓其善喜歡親近大自然，在崗一兩年后，樓其善就習慣了護林點的生活，甚至，還樂在其中。

按規定，護林員崗位兩至三年一換，樓其善本有機會調到縣城周邊的林區，但他留了下來。樓其善說：“我性子靜，不喜歡紛紛擾擾。繁華熱鬧就讓給別人吧！”